爆紅台劇「八尺門的辯護人」讓無數追劇者深刻理解到,台灣遠洋漁業中外籍漁工強迫勞動的悲歌。當遠洋漁船在險惡洶湧的大海上航行期間,如果船上沒有裝設Wi-Fi通訊設備,衛星電話又被台籍船長幹部把持的情況下,為台灣漁業辛勤工作奮鬥的外籍漁工,勢必長期生活在無法對外通訊的孤立狀態中。就連因犯罪行為被關在監獄中的受刑人都可以定期與外界保持聯繫,但作為一個合法工作的遠洋漁工,連與家人聯繫都是一種奢求。
台灣擁有全球第二大的遠洋捕魚船隊,約一千一百艘台灣遠洋漁船上就僱用估計至少兩萬兩千多名來自東南亞的遠洋漁工,台灣漁獲賣給全球最大且最重要的市場和品牌,產值高達30億美元。相較於漁船漁獲被美國海關及邊境保衛局發現有強迫勞動情事,而被強制扣留在邊境,因而無法銷往市場所衍生的營運重大損失,一艘漁船稍微提高約一萬多美元的Wi-Fi設備費與通話費,就能大幅降低漁工強迫勞動的風險,其實並不是什麼奢侈的投資。
「Wi-Fi now for fishers’rights! 漁工勞權立即實現!」是由多個台灣與國際團體共同發起的運動,希望推動修法讓所有遠洋漁工都能在漁船上使用Wi-Fi,進而提升勞權、避免海上人權問題的發生。減少海上人權問題才能更符合國際標準,讓台灣的漁產能更受國際青睞,這應該是台灣政府、業者、遠洋漁工、公民社會共同目標與願景。此一倡議運動自今年(2023年)2月正式開展以來,遠洋漁工在海上作業期間,無法享有當代基本Wi-Fi通訊權的議題,逐漸被社會各界關注。
東港印尼海員同鄉聯誼會FOSPI副主席、同時也是印尼漁工的 Nofian Kubalang,離開家鄉來到台灣為漁業打拚奮鬥了至少20年,Nofian與其他兩萬兩千多名漁工的夢想都是一樣的,這一切就是為了讓家人過得更好。在2011年至2014年間,Nofian在一艘已航行15個月且無法對外通訊的台灣漁船上工作,無法確認辛苦工作的每月薪資300美元是否有如實匯回家中,直到15個月後靠港聯繫家人,才知道薪資沒有正常撥款,妻小長期忍受經濟無援的狀況,等到他靠港之後才知道妻子已經改嫁、孩子也遭到遺棄。Nofian曾在記者會上透過文字沈重地表示:「2014 年是我一生中最糟糕的一年, 我不希望任何人像我的家人一樣受苦,但不幸的是,像我這樣的經歷,在台灣的遠洋漁工非常普遍。我們應得基本良善的工作條件,以及我們需要透過 Wi-Fi 通訊來保護我們自己及同事,並能與心繫的家人聯繫。」
事實上,台灣政府為了回應「台灣遠洋漁工強迫勞動」的惡名,並且因應來自美國、歐洲市場的壓力,遂於去年(2022年)公布一份「漁業與人權行動計畫」,並於計畫中提及,為了「強化漁工海上生活條件」將補助業者在漁船上裝設Wi-Fi,但所設定的目標極為保守,4年內僅鼓勵110艘(約10%)漁船安裝設備,且1週只開放5分鐘。但此一計畫僅僅是鼓勵裝設設備並使用,並沒有強制性,完全無法根本改變那些與Nofian同樣處境漁工的困境,甚至當前有一股反動的力量,說政府沒有相關配套措施、貿然開放Wi-Fi,造成有些漁工因為使用Wi-Fi與家人聯繫,得知了不幸的消息,便跳海自殺的悲劇。這種倒因為果的荒謬說法,正說明了立即讓遠洋漁工享有Wi-Fi通訊權有多麼重要與迫切。
如果「八尺門的辯護人」裡的漁工阿布杜爾在海上可以使用Wi-Fi,如果當年福賜群號命案在船上過世的漁工Supriyanto可以使用Wi-Fi,如果被稱為地獄之船的福牲11號上面的漁工可以使用Wi-Fi,是不是就不會有全球第1艘違反國際勞工組織C188公約的台灣漁船?是不是他們就有機會可以求救?是不是一切就不會都只能等到靠港才能處理?如果有Wi-Fi可以使用,這一切都將非常不一樣,而作為全球第二大遠洋捕魚船隊的國家,台灣政府有責任必須保障遠洋漁工的基本勞動權益與自由安全的海上通訊權。
*本文刊於 金融業工會聯合會訊第273期 / 2023/0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