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個家守住,是我對阿嬤的承諾 |瑠公圳邊老屋故事2

 

我阿嬤是大正7年出生,在三年前的冬日平靜安詳去世。我的父母年輕時忙於工作、又比較早過世,所以到她87歲請看護前,我都睡在阿嬤身旁。

阿嬤到80幾歲都還穿著旗袍,頭髮梳理整齊,端莊沉穩。平易近人的個性會讓周圍的人感覺親切,繁瑣的工作或枯燥的生活,她總是樂觀面對看不出懊惱。我想這是因為阿嬤活過戰爭、政權交替的大時代。

不要看阿嬤常逗大家開心,其實她人生也承受很多苦難。小學畢業養父就過世,阿嬤跟她的養母、養祖母,三代女人都是養女,那是女性卑微的年代,為了生存三代女人吃了不少苦。她跟我外公結婚後住進老屋,生活才漸漸穩定,中老年時先生、長女、女婿辭世,經歷一段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傷,人生最後又擔心要被迫搬離老屋。老屋她住了七十多年,是她人生很重要的部分。我媽媽在老屋養病時是她在照顧,阿公離世前也在家臥床一年多。這樣想想,阿嬤那時候不知道怎麼挺過來的,真的很不容易。

阿嬤對任何人都有禮,當年圳道再造工程、碧波白興建,她會叫我要奉茶給工人,熱天涼的、寒冬熱的,如果晚上工人加班要再多一壺。沒想到圳道整治完工,接著就是拆我家。

 我平時跟阿嬤什麼事情都可以談,剛收到建商提告的法院文件,我沒多想就跟她說我們被人告、要趕我們走。但後來覺得,她年紀大了,不要讓她操心,就跟她說我會處理好。某次幫她洗澡時,她講我不在的時候,有人來要她搬家,這實在令人很擔心,怎麼有人會出言嚇唬長輩。

訴訟歷時很久,儘管阿嬤後來坐輪椅,我跟阿嬤總還是手握手,相視、唱歌,從她的眼神裡,我覺得她相信我會守住房子。不管外面的事情怎樣,我都不要讓她察覺我的壓力,生活要一樣安穩。我覺得阿嬤不管遇到什麼都能很快自處,心靈很強大。任何人面對訴訟壓力都會坐立難安,我常想如果是阿嬤面對這樣的情況,會怎樣撐過去。這麼多年以來,我答應阿嬤會守下這個家,即使阿嬤不在了,對我來說這依然是承諾,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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