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六個囚犯之後?

本文刊登於2015.2.13 蘋果日報論壇

 

高雄大寮監獄六個被判長徒刑、難以獲得假釋的囚犯昨晚劫持典獄長,上演了一場民眾認為像是在看電影一樣的劫獄風暴,最後六人以自戕結束生命。這樣的事件發生,開始不斷有人質疑監獄管理是否出了問題?剪刀為什麼可以帶進監獄?等等,這樣的詰問,最後似乎又要導向一個結論,就是監獄管理應該加嚴。然而,已經完全是以「戒護」為導向的監獄管理,若還要繼續加重嚴格管理,真的是解決問題的良方嗎?

六個囚犯劫獄所提出的幾大訴求,其實都不斷在控訴二件事情,第一就是「假釋」及「保外就醫」的門檻過高,導致他們根本沒有出獄希望,所以出此下策,第二,在監獄內的難以生活及勞作金過低的問題。

去年台權會、司改會、監所改革聯盟參訪了全台七所監所,裡面的問題從人數超收到每間囚房十幾個人擠著睡地板、囚室沒有沖水馬桶、通風不佳等問題,再到當囚犯面臨醫療問題時,只能以監所管理人員判斷是否能保外,而非醫療專業人員作最終決定,監所內的心理輔導也僅能靠不固定的社工或甚至囚友協助等等,一再凸顯出監獄問題不只超收、裡面的公共衛生、心理健康等問題更是嚴重,往往沒病的人,關到後來也都生病了。監所的勞動及勞作金的分配使用,也凸顯出監所的資源分配不平均,導致仍有不少囚犯難以依靠在獄中的強制勞動來自給自足。

當然,今天也許有人會慶幸死的是劫獄的囚犯,他們本來就犯下重罪,似乎死不足惜。但是,當我們一再看到台北監獄接連有囚犯自殘或遭虐死亡的新聞,當我們一再看到監獄仍有高官涉入「收賄」事宜,這六個囚犯的死亡,難道不能提醒我們些什麼嗎?

監所,一個最不為社會大眾及政府官員所注重的黑暗角落,呼籲改革的聲浪不斷,也被監委調查過,卻永遠無法改變,這到底是為什麼?當整個社會及國家都不願意放任何資源在監獄,來改善裡面的環境、人權及處境,我們又要如何期待進入監獄的人,可以改過向上,出獄之後,重新融入社會,好好作人?

當監獄的假釋制度充滿各種疑問及不透明,長刑期的囚犯永遠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麼作才能重見天日時,他們對於生活必定是充滿絕望的。那麼我們又如何期待一個絕望的人,可以被「在外面的人」以各種「話術」來勸服?

如果死了六個囚犯之後,我們的眼光還是只停留在「剪刀為什麼可以進入監獄」、「陳水扁憑甚麼保外就醫」的問題上,若我們的「監所改革」只是繼續丟給矯正署自己去面對,而不拉高層級、不願投入資源來面對,那麼,不管是「鬧劇」還是「悲劇」,都有可能會繼續上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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