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我:生命的視界,韓國國家人權委員會之人權動畫
高榮志(台權會執委)
動畫分成六小段,分別訴說著不同的故事:(1)肢障小女孩的白日夢、(2)渴望被綿羊群在動物農莊裡接納的山羊、(3)傳統刻板兩性關係下的婦女在家裡所面臨的不平等、(4)現代美女標準化下肥肉多骨架粗女生的無形壓力、(5)由單車的角度看待外籍移工在異國辛苦討生活的遭遇、(6)唯有讀書高思惟下努力成為現代人類的升學掙扎。
動畫固然是由韓國人權委員會就韓國的人權狀態做了不少的反省,然而,南韓和台灣真像是一對相互瞧不起、卻又半斤八兩的難兄難弟,非但歷史情節愛恨情仇相互糾葛,經濟體制又彼此類似,且同受大中華文化圈的深刻影響,是故,這六部簡潔輕巧的動畫片,若不是夾帶著韓文的發音與配樂,直叫人驚嘆豈非正是在反應台灣的人權狀況嗎?
就讓我們以「如果你是我」的心情,來一一灠過這韓國/台灣的幾個過去曾發生、現在仍發生、希望將來不會再出現幾段踐踏人權的影像:
一、 白日夢
小女孩和父親安詳地午睡著,睡姿就和爸爸完全沒有兩樣、一個模子,會翻身、會抓癢、會打呼、也會作白日夢,只不過,肢體障礙的小女孩,沒有手指、沒有手、沒有腳、沒有腿,白日夢固然有美夢,不過,更常有惡夢,就算是肢體健全的爸爸也是。
在泳池玩水時,會嚇到其他的小朋友,被其他的媽媽當成是畸形,這是惡夢;想搭公共巴士,因為輪椅無法上車,打氣精神自力招計程車,司機卻嫌麻煩、也不願意搭載,父女兩垂頭喪氣,卻偏逢下雨,又是惡夢,是兩個人共同的惡夢:父女一起淋了雨,至少,夢裡還有爸爸陪著。
接下來的夢,還好,都有爸爸陪著,雖然,仍是惡夢:老師請求離開學校、教室、合唱團,儘管其他小朋友同感嘆息。最諷刺的是下一個夢,好不容易找到了通往被接納天堂的階梯,奔往天堂的那一瞬間,卻沒有無障礙階梯可以登上,天堂,距離仍是那麼地遙遠。
最後,父親決定將自己的房子賣掉,替小女孩裝了義肢,讓她可以像常人一樣地走路,雖然是緩步而行;而在小女孩終於可以獨自行走時,偶在路旁發現了一隻被棄養的小狗,原來,也是因為殘障而被丟棄,倔強的小狗雖被遺棄,但是,仍有帶有一絲堅毅的眼神,小女孩用同情和理解的心態收養了衪。
我想,小女孩並不希望我們像小狗一樣地收養她,只希望,我們能有她收養小狗時,敞開心胸接納的理解和同情……。
二、 動物農莊
動物農莊這部短片言簡意賅,一隻有羊角、無綿羊毛的山羊,被排斥在動物農莊外面,費盡了千辛萬苦、想盡了所有可能的方法,要混進入綿羊圈裡,無奈卻總是以失敗告終,最後,沒想到主人帶進來了鴨子、乳牛、胖豬等等其他「差異更大」、根本就不算是「羊」的族群,原來,族群的融和程度,可以遠遠超過我們想像的既定族群。
短片中,山羊為了融入綿羊群中,邊鋸自己的山羊角邊掉淚的畫面,看了實在令人不忍,就在台灣的社會裡,我們設下了一圈又一圈的柵欄,希望「外人」講著相同的語言、更最好是能長的一模一樣,然而,難免的口音、多少不同的長相,就像是難以去除的、本質上的、先天上的「山羊角」,就算外來者下定決心、邊鋸邊掉淚,還是難免會被「看破手腳」,難道,外來的人注定不能帶著原本的面貌在圈內和大家和平相處嗎?我想,答案應該是否定的,至少,我們對於歐美人士的第一態度都是樂於接受的,這是一種典型的歧視問題。
有趣的是,在農場主人引進更多差異性更大的族群動物之後,居然逼使得原來的綿羊領袖,不得不自己照照鏡子,正視/懷疑自己的長相,自己是否長得夠「政治正確」?
真切地希望,在我們經歷過重大的文化差異性衝擊之後,所選擇的不是再度地自我封閉,而是可以像那隻老綿羊一樣,至少,先好好地自己照照鏡子。
三、 在她家
夜闌人靜裡,
娃娃哭了,
得到媽媽的呵嚄,
夜得以再次沉靜,
這是媽媽的功勞,
在她家。
賴床的先生,
終於痛苦地掙扎起床了,
熱騰騰的早餐精準地在桌上等著他,
這是太太的本分,
在她家。
男人,
鑽進西裝,
就代表可以海闊天空地出門,
女人,
折折衣服,
洗洗碗盆,
自顧不瑕的人們,
無法託付的寶貝,
女人掙扎,
但,放棄,才在公車站,
原來,對女人而言,
孩子和工作是單選題,
不像男人,是複選題,
在她家。
像紙片般滑落床下,
家庭主婦,
還是得撐起來,
擦洗著碗盤,
盤面越來越大,
清洗衣服,
洗槽越來越深,
永無止盡「該做」的家事,
在她家。
只願,
透過吸塵器親密戰友的包容,
將這一切辛苦的來源,
連同塵與灰色,
吸乾抽盡,
再重新漆上媽媽、太太、女人、主婦應該有的色彩,
就這樣,在她家。
四、 肉多骨大女
「肉多骨大女」,乍看之下真不知短片的主題究竟在講什麼?更何況,它還從曾曾祖父開始談起,談到曾祖母、祖父、祖母、繼承等等問題,原來,它談的是一種「特徵」,一種不被我們現在這個時代所喜愛的特徵,更可能是一種從曾曾祖父就遺留下來的特徵,然而,整個社會的大環境,卻集體地要求女性必須完完全全地為這些不討人喜愛的特徵來負責,甚至犧牲一切,只為除去這些不討喜的地方,來討人喜歡。
本片的關鍵字有:火盆、傾斜的房屋、減肥、禁藥、增高鞋、粗骨、頭肥、短腳、捲粗髮、禁食、削臉、大尺寸內衣,不知道在瀏灠過這些字眼後,我們的心中興起的是怎麼樣的一幅景象?
希望,不會再是在集中營的場所裡,一群被自我觀念囚禁的靈魂,因為,這個應該是祖母時代的故事,不應該再讓它在我們的生活四週上演著。
五、 單車之旅
單車問:「我在哪裡?」
是的,單車忘記自己很久、很久了,正如同主人忘了他;於是,他展開了尋根之旅,走過不相識的無人小鎮,只有不相識的惡犬狂吠他;回到「家裡」,小小狗也不太識得他了,只得暫時先嗚嗚叫地武裝一下自己,等到時機成熟、辨出是敵是友後,再決定要不要狂吠他一頓;熟悉的場景,讓單車回想起印象中似乎有一群人,其中也包括他的主人,直到家裡有小朋友喊著祖母出來了,祖母說:「怎麼現在才回來,他們都出門工作了」,是的,主人出門工作了,哎呀,單車得趕緊追上主人才行。
在工廠裡,現在空無一人,熟悉,又讓單車記起無數不甚清晰的臉龐,對了,還有凶巴巴的老板,主人工作了十個月還不發薪水,還不斷罵主人是非法移民,僱用他們,老板才是委屈,然而,委屈的老板卻委屈地跑掉了,委屈轉嫁到了主人和他的朋友們身上,離鄉背井,滿滿家人和愛人的期待,沒辦法兩手空空就這樣回家,無奈,卻開始警察抓小偷的遊戲,但奇怪的是,主人既不偷又沒搶,為什麼要騎著我氣喘噓噓地跑給警察追呢?單車百思不得其解。
噢,主人的愛人也不理解,她總愛從後頭雙手環抱著主人,只是,她不理解的是,為什麼不能像在家鄉一樣,自由自在地四處去野餐?
六、 成為一個人類
大家都想「長大成人」。
小時侯,急著長大,爸媽說,要長大一定要先好好用功唸書,要當好學生,於是,不能刺青、帶鼻環、染頭髮、燙頭髮,因為那是阻礙學習的壞行為;要好好唸書、認真考試、上好學校,因為,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就算是功課壓力很大,讓我們缺乏信心,也要努力加油,更不能只研究自己喜歡的甲蟲而已,畢竟,這不是「長大成人」應該走的正途。
老師責怪、父親期待,希望我們可以順著國家社會的「成人計畫」,一步步地照章行事,是的,經過了這些國家社會苦心設立的教育過程,每一個人都可以成為最完全的人,不再只是未進化的禽獸,只是,老師和父親,他們真的擔心的是我們找不到自己?還是太快找到自己?還是找不到自己的他們,根本害怕我們找到自己?或者是,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找到自己」,他們只是,怯懦、亦步亦趨地,跟著別人「長大」,卻,沒有「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