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豪人】白目連環豆沙包：政治與社運三帖
(臉書原始貼文)
１２月１３日
政治無賴、社運流氓與英粉犬軍
星期一晚上才在司改會董事會上放砲，說蔡總統對司改國是會議的結論，執行率不到兩成，莫非要修憲讓總統五連任，而且還得永遠國會過半？我六月就認為2020總統選舉，蔡英文已經贏了。她那些只玩了半套的促轉、原轉等等，沒有理由不繼續，否則就是騙子。問題在於國會。
民進黨的國會議員被2018年的地方選舉嚇破膽，堅持輸在挺同婚等「進步」法案，所以也就堅持「有爭議的法案，選前束之高閣」。改革案哪有沒爭議的？擺明了人多而怯戰。這種政黨幹嘛讓他國會過半？我認為原因出在立院老賊以及二世祖太多。所以結論就是：如果民進黨掌握的國會本會期全無建樹，司改會應該呼籲政黨票全部投給小黨。
結果不到幾天，再審法、律師法、行政訴訟法、國家人權委員會，一一三讀通過，呈現選前清倉大放送狀態。不過這些大放送的法案，雖然重要，但外行人看不出門道，不是行家不容易有爭議，早就該改了。但是像礦業法這種金主在上得罪不起的法案，或者難民法／庇護法這種暴民喜樂民容易亂入的法案，就萬萬不敢動了。也因此政黨票投小黨的恫嚇策略，並不需要改變。只可恨時代力量黨中央內鬥自毀長城，否則這一次一定過15趴，四年後就取代國民黨了。也不會讓台灣民眾黨撿便宜。
比較複雜的是，最近出現了不少不知道是英粉還是英犬還是英軍，大肆圍攻社運團體，指責社運團體一不識大體二不知感激，簡直是現代版「三合一敵人」云云。而社運團體有沒有激憤的反擊回批呢？其實不多。時力內訌，需要地方包圍，看看能不能改變中央；社民黨不見了；綠黨基進黨願薦枕席，願充側翼；不分區呢，即便仍然走的是國會版「有爭議／無名氣者不徵召」的懦夫策略，但也仍舊吸收不少過去聲量甚大的社運人士。以上這些蔡二次政權的新參者，避震隔音的效果都很不壞。所以我看到反擊英粉／犬／軍動作與力道最大的，只有一個前不久才得到總統文化獎的台權會。
其實在台權會應不應該領獎這件事情上，內部曾有討論。我雖然已經不是執委，也曾以局外人的角度反覆提醒：只可婉拒，不可接受。後來畢竟是接受了。我因此很無奈的，也很氣憤地寫了一篇豆沙包，數落台權會家裡沒大人，見識幼稚。不過因為種種考量，當時並未發表。如今看到台權會挨打了，聲援者卻不多。心想還是貼出來好了，提供社運朋友參考，不要老是把責任推給網軍。畢竟生氣發怒無奈之外，重要的還是對於你想改變的社會，要有客觀的理解。
＊＊＊＊＊＊＊＊＊＊＊＊＊＊＊＊＊＊＊＊＊＊
１０月２０日
白目夜話之真心話寫在亡母冥誕前給領取總統文化獎的台權會
這幾天台權會很紅。
領了（獨夫蔣介石創設來對抗文化大革命的）中華文化總會的（被進步／反動人士同時唾棄的阿扁創設的）總統文化獎一百萬，還在會場露肚臍舉標語牌，氣走頒獎者蔡英文總統。然後在主辦單位設置的講座中，優雅暢談老中三代「我是如何台權會」。接下來，在國際人權聯盟FIDH的年會裡面，不知道是否準備如法炮製，再給蔡英文一次兩難陷阱？不出席小氣巴拉，出席讓你鼻青臉腫啪啦啪啦。
根據報載，前會長Yubin Chiu說的領獎理由是：「我們希望藉由這次機會，打破過去威權時期所遺留給很多人腦海裡那種『參與公共事務改革，不是正道』這樣不對的社會價值」。
這種說法當然比最初我聽到的那種「獎金是納稅人的血汗錢，又不是政府的施捨。拿納稅人錢監督政府，有何不可」的直覺說法來的相對成熟。不過說服力實在很有限。
如果讓台灣的納稅人有權決定，他們會把獎金頒給「支持廢死／反對監控＝安全好棒棒社會／倡議難民法，幫助共匪混進來／聲援同志結婚，讓天下大亂」的台權會？真是這樣，台權會要嘛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至少也輕鬆得多了。
「納稅人＝社會（價值）」的保守、反動、反智，並不輸給政治人物。而政治人物的保守反動反智，固然也有韓國瑜的純粹草包／柯文哲的狂妄草包，但通常都並不因為笨或者狂妄，而是因為利益，自私自利。這是個恆常性的敵對現實，社運教戰守策無可迴避。
現任會長的感謝詞「感謝副總統、鄭（麗君）部長，以及在座的各位評審委員，給了我們這樣的獎項」－－意思是這些人是好人，跟那些和我們對幹的總統、內政部長﹑各級老藍男官僚那些壞人不一樣。這個說法真不知道算是招安，還是分化。表面上看來洋洋自以為得體，其實幼稚而且無理無禮。
如果不是民進黨執政，台權會拿得到這個獎項？
老實說吧，挑你得獎，就是百分之百政治力的展現！當你們一決定接受領獎，就掉進人家佈下的政治陷阱了啦。
不相信？下次跟政府對幹的時候，別忘了把「副總統、鄭（麗君）部長，以及在座的各位評審委員」，乃至於入幕府當官的前執委、會長會友都拉來助陣背書，而且至少必須有尤美女立委的力道。
現任會長領獎致詞，延續Yubin Chiu說法，進一步演繹：「人權／社運工作」「是一條能夠選擇，而且是正確的道路，也是應該的；而選擇非政府組織作為一個職業，是正當的，是能夠驕傲地跟別人抬起頭，來肯定自己的」。
這本來就是個不證自明之理，這是信念。所以到底是要證明什麼？我活了快六十年，除了黨國餘孽，從來沒有遇到過什麼「打從心裡敢看不起、敢否定社運作為職業」的活人。絕大多數的人有疑慮，不希望兒女從事這個職業，幾乎都是因為未能掙脫黨國獨裁時代遺留下來的深層恐懼，或者純粹外行不了解而已。你又多了解禮儀師這個職業？
台權會藉著領獎，來證明一個不需要證明的信念，靠的卻是「頒獎者＝加害者／散播或助長誤解者」的背書，不奇怪嗎？這個頒獎者，雖然不是黨國般的滔天巨惡，倒也算得上唾面自乾，老挨台權會罵，還硬要讓你得獎。外行人看在眼裡，搞不好都覺得也算忍辱負重，賺人熱淚了。結果台權會還在頒獎典禮上舉標語給頒獎人難堪。理由能說「因為這個真愛，又要你得人權獎，又不給你你要的人權。擺明了家暴欺負人，所以我們也欺負回去──又要你的錢，又不給你臉」嗎？
國民黨與共產黨新舊兩個黨國，在奪取以及保護政治權力上，從來都心狠手辣。假若今天給你獎，就是「受招安還是砍頭」的零和選項。畢竟，不是滔天巨惡的黨國，哪裡需要轉型正義？還沒殺過人玩過獨裁的民進黨，相較之下只是素人，雖然他們贏過黨國的也在此。但就算是素人，關於利益在哪裡，也早就學得不輸黨國了。你以為人家給你獎是自虐況發作嗎？那是給你們小鞋子穿，存心營造「咱們自己人」的社會印象。
小時候黨國給獎狀，不拿不行，只好上台拿了下台隨手撕掉，以示抗議。現在這個唾面自乾黨給獎狀，獲獎者又不是不拿就被槍斃。「本會過去的諸多先進，打下了台權會這35年來能夠運作的良好的基礎」，所以呢？多虧先進３５年的努力，如今才能又上台拿獎，又在台上羞辱主人，最終還能向社會證明這是個好工作？這麼做，必然引起社會的反感。而且這一次，人家反感的很有理由。
我以前曾寫過，到總統府要求廢除死刑，蘇貞昌接見我們之後只說會轉達，接著就要拍大團圓照。我當場拒絕，說如果阿扁遵守選舉公約廢除死刑，你要我跟你拍裸照我也沒問題；現在你只是轉達，我幹嘛要跟你拍照？這張照片要證明什麼？要用在哪裡？我是有禮貌的客人，初次拜訪不是來打架的，但也不打算陷主人於不義，所以就兩免了。我不讓你摸頭，也不讓你有機會讓別人以為我們被你摸頭。但是，我也不會為了怕別人誤解，只好一邊讓你摸頭，一邊打你的頭。
＊＊＊＊＊＊＊＊＊＊＊＊＊＊＊＊＊＊＊＊＊＊＊＊＊＊＊＊＊＊＊＊
１０月２０日初稿
１２月１３日修訂
純情不是愚蠢 愚蠢無法純情
社運工作者往往在「政治的道德，與道德的政治」上不太會拿捏，容易陷入道德法西斯，或者左傾幼稚病。但這是可以累積經驗學習的。只有美學不可失去。我相信台權會中人的美學天生存在，因為當你選擇這個吃力不討好，卻充滿令自己趨近崇高的工作，只要你保持對這份工作的信念，就不會是黨國丑學的遺孽或隱藏的接班人。這是真正「雖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的人格特質。只要你相信，參與，便得以顯豁。但話說回來，這種美學，仍有失去的可能。尤其是失落迷惘，非得別人肯定的時候；以及相反的，過度幼稚不懂得拿捏「政治的道德，與道德的政治」，造成過度傲慢而失去現實感的時候，最危險。
３５年來的前輩，後來變成渾蛋的也不少。如果照這一次台權會的領獎邏輯，你們這次得獎，搞不好就是從渾蛋手裡領獎的。如果覺得以小屁孩惡搞方式來凸顯頒獎者如何混蛋，肉麻當有趣的自認小屁孩－－哼。香港中學生，早就把小屁孩的門檻，提高到人類極限了，你還在八零年代的事件化理論？
相較於香港中學生的死傷慘重，台灣這邊的中生代屁孩玩得正開心。可惜只是白開心。一切，都是按照頒獎者劇本進行的啦アホウ。當時防守不嚴密，如今被英粉犬軍抹黑，難到沒有咎由自取之處嗎？
這幾天，我看到不少台權會的夥伴參加了美麗島事件四十年回顧的許多活動。讓我想起了戒嚴時代救援台灣政治犯的日本人三宅清子女士。
三宅清子是我看過最狷介的人權工作者。儘管她所營救的政治犯們，政黨輪替之後在台灣都是權傾一時呼風喚雨的大人物，三宅一點雨露都沒霑過。直到如今的晚年，更是貧病交加，而狷介如故。最近我去拜訪她的時候，才知道阿扁任內就要頒給她總統文化獎了。一百萬台幣，真的可以解決她不少經濟困局。然而她──應該說「果然」嗎？──毫無矯飾的、淡淡的就辭謝了。不是這麼樣的一個人，許昭榮先生在馬英九選上總統而自焚之前，也不會只寫遺書給三宅清子。陳菊雖然與她交情深厚，從不敢肖想她會幫陳菊乃至於民進黨的施政背書。
為了堅持進步理念，監督政府不計民間毀譽，是純情。最單純而安全的做法，就是像三宅清子看齊。而為了實踐進步理念，而學習道德的政治性，則不僅玩命玩火，而且必須走上完全不同的人生，而且還有成為昔日夥伴眼中混蛋的高度風險，不是人人做得到的。大概只有台權會老愛提的黃文雄先生，社運中人才不敢質疑。然而，看似深諳政治道德性的黃文雄，其實是個完全的DREAMER，愛作夢的程度，與三宅清子的狷介程度，與我家的鬆獅犬旗鼓相當。
台權會是一個組織，組織只是個擬制的法人，不是活人。如果要以組織為發言的主體，那麼與其學習根本不可能學習的複雜的黃文雄，不如效法根本不可能學不會的三宅清子。
最後，臉書上那一大票稱讚上台領獎的會長帥斃了的中二留言，會長可別當真。當真就蠢斃了。會留下那種留言的「朋友」，程度跟你們台權會討厭的英粉犬軍，並無分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