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丁貴:我已克服對死亡的恐懼

校對/彭立言 電子報主編  採訪/何宇軒、許哲維 台權會志工 整理/黃國銘 台權會志工

前言:因為撰寫《抗爭教戰手冊》(暫名)的緣故,台權會志工訪問了公投護台灣聯盟總召集人蔡丁貴教授,希望能讓手冊的讀者,在進行集會遊行抗爭時,得到他寶貴的經驗。

原本訪談只作為手冊取材之用,但在過程中,蔡教授也另外提到了他進行街頭抗爭的理念與心路歷程,因此在告知過後,將這些內容改寫成本篇訪談,以下用第一人稱呈現。

知道自己為何抗爭

「要參加非暴力抗爭或社會運動前,都應該要先知道自己為甚麼要參加。要知道自己參加活動的立場和意義,當之後需要承擔法律責任時,才不會驚慌和感到後悔;在參加運動之前,應該要充分理解訴求,以及思考自己願意承擔多大的代價,無論是法律上或是身體、心理上的代價。」

「我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沒甚麼膽量,當台灣社會運動蓬勃發展的時候,正好在國外留學,近幾年才在台灣帶領及站在第一線街頭抗爭;以前也都只是站在抗爭的第二線,在抗爭現場幫忙或是觀望。」

警察不是敵人,是體制的一部分

「非暴力抗爭其實平常都可以有所準備,像是跟警察建立好的關係。因為抗爭必須要了解社會的權力結構,在了解之後才會知道警察並不是我們的敵人,是統治者的工具,是體制的一部份。像是軍隊、行政人員、司法人員也是統治者的工具和資源。因此平時跟警察維持關係,讓警察了解我們抗爭者並不是針對他們,而是想打破或挑戰這個體制與不公不義。抗爭者不該跟警察為敵,因為會造成社會上的同情者和支持者減少,這樣訴求和運動目標的阻力就會增加。」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社會運動也是要讓本來就不關心社會議題或是沒意見的人、以及統治者的支持者,變成支持我們的人,或是至少讓他們不偏向支持統治者。」

「抗爭是要讓人民的生活更好,所以我認同非暴力抗爭的方式。當我們知道有比較溫和的方法能夠改變體制和達成運動目標的時候,就會比較不容易急躁,而且知道自己在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目標前進。比較不會無力或是仇恨。我以前也很討厭警察,但後來心境轉變的原因,就是因為我了解警察的角色,知道不必以衝動的方式和警方互動。」

在抗爭現場,為警察做公民教育

「我在現場,也會試圖說服警察,對於某些不正當的命令應該要拒絕。我們公投盟長期在立法院周邊申請路權搭帳棚,也都會和警察對話溝通,抗爭的時候也會和他們說明非暴力抗爭的意義、公民教育、台灣的歷史的訴求,讓他們警察能夠瞭解抗爭者的聲音。」

「如果和警察有衝突時,不應該主動用言語或肢體暴力攻擊警察。因為警察也有他的情緒和體制訓練的狹隘性,有時候會自認為是上位者的代言人。抗爭者對警察進行公民教育和交流,也能藉此與警察培養一定的默契,了解上級給警察的底線是甚麼;為了避免衝突升高,也應該讓警方知道我們抗爭的內容和強度。才能讓他們在心理上有所準備,防止突發的事故。」

感到無力的時候,要對自己有信心

「我參與運動多年,也有充滿無力感的時候;根據Dr. Gene Sharp的非暴力抗爭理論,人民對體制壓迫的無力感與無助感,是因為不知道要如何反抗。要盡量對自己有信心,而且不要太急躁,也不要過度仇恨別人,像是警察、行政單位;換個角度思考的話,其實大家都是在台灣共同生活的人,也都是為了台灣好。再來就是多讀一些有關『非暴力抗爭』的書籍,瞭解社會運動是怎麼一回事,就不會得失心那麼重,也比較不會那麼容易失落。」

克服恐懼,是參與運動的重要過程

「我和太太時常有被跟蹤的經驗,以前擔心的時候,我也都會請志工陪同回家。但我目前已經不太害怕了,帶領運動到某個階段後,我們受到的傷害對於運動來說或許是有助益的。都已經投資了這麼多的成本和心力,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已經看開、也慢慢克服死亡的恐懼。因此,克服自己的恐懼感、心理障礙和自我解放,是參與非暴力抗爭的一個重要的過程。」